“甚至愿捐出田契、银账、书册，只求朝廷明察，回归正路。”
李纲冷笑一声：“说得跟洗心革面似的。”
“可他们是真怕了吗？还是有什么猫腻？”
郝参军迟疑一下，低声道：“属下觉得，是怕的，但怕的不是咱们。”
他顿了顿，从怀里掏出几份口供记录，递到李纲面前：“大人请看，这些人不约而同，都提到一个名字。”
李纲接过来，目光一扫，脸色陡然一沉。
“赵构？”
“是。”郝参军点头，“他们都说，这场圈地南投，是赵构暗中点过头的。”
“有的人说，是赵构在私宴中委婉表示南方局势未稳，可先行扎根谋生；也有的人说，是赵构的人直接牵线搭桥，让他们绕开地方官，走寺庙和香火信道，以规避户籍牵连。”
李纲深吸了一口气，翻到最后一页，那人的供词写得最露骨：“臣等从不敢擅越朝法，唯因赵公数次暗示上意已有定，且曾直言桓帝虽不言，然实有默许，吾等方敢行此。”
“赵构亲口说的？”李纲语气陡沉。
郝参军低声回道：“是。属下查证，其中三人曾在襄阳会过赵构幕僚，还有一人……就住在南昌赵府家眷移居的小庄旁。”
“他们都信，这圈地，是在为陛下做事。甚至有人说，这是陛下为南下大局提前布线，让他们替朝廷托粮夺地，建一个官不出面、民不敢抢的隐形仓储网络。”
“他们觉得自己不是犯法，是替朝廷背锅；不是掏空江南，是奉天承运，暗中造势。”
“更有人说，赵构打包票：将来桓帝定有交代，必不会亏待。”
李纲听完这些，沉默半晌，眼神渐渐冷了下来。
他将几页口供合上，淡淡道：“有趣了。”
“替朝廷做事……替赵桓做事？”
“这些北商，是商人不是傻子，他们要真有证据，早就拿出来邀功。偏偏这时候开始自首，还一个个口风整齐……说明什么？”
郝参军心领神会：“是赵构在放风，逼朝廷选边。”
“对。”李纲点头，眼神锋利，“这一波自首，说白了，是在朝堂上扔一个大包袱。”
“他们把责任往赵桓身上一推，既能洗白自己，又能逼赵桓表态。”
“要么认了，彻底背锅，把这些圈地合法化，那赵构就成了王佐之功，收编豪商、稳定南地、圈钱有功；”
“要么不认，那赵构就能站出来说皆是误传，干净撇清，反咬赵桓一口，说他阳奉阴违、纵民而治。”
郝参军脸色凝重：“这招……够毒的。”
李纲冷笑：“他当然毒。”
“赵构现在是个闲王，却自封为南地智囊。他背后拉着一票北地余孽、汴京旧族，打的就是借宗室之名，建地头之实。”
“这套把戏他玩得不止一次了，只不过这次，玩得太大了。”
他站起身来，望向窗外一片昏云：“朝中还在忙编户修军，他却开始在民间布势，一手搅乱岳州香火账，一手让这些豪商给自己当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