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快步出厅,钟相抬手,直接让人鸣起了水寨大鼓。鼓声如雷,一下一下,打在夜色里,把整座夏诚水寨从梦里惊醒。
不一会儿,栈道两侧、临水空地、甚至高台边,都挤满了人。赤脚的渔夫、提灯的妇人、背娃的老母、半身挂甲的弟兄们,一个个呼呼啦啦聚过来,面上带着困惑,也带着隐约的紧张。
“又怎么了?”
“难不成朝廷变卦?”
“李使相要走?”
“是不是还要……开战?”
直到钟相登上高台,他缓缓扫了一圈人群,那双在风霜中练出来的眼睛,此刻竟带着一点少见的热意。
他深吸一口气,开口第一句话,压下了所有议论。
“兄弟们,水寨不打了。”
底下一静。
他继续往下道:“从今儿起,我们不再是乱民,不再是反贼,也不再是只会伏水打逃的匪队!”
“我们,是大宋湖防军。”
话音一落,炸雷一样的嗡嗡声从人群里蔓延开来,有人愣住了,有人嘴巴张着,还有人条件反射地往李纲方向瞄。
“李大人……这是说真的?”
“湖防军?咱这种人也能当官兵?”
“俺识不了字,可也知道军是朝廷认的,咱真能挂旗号走正道啦?”
钟相举起手,重重一拍背后的木架,将一面还未完全展开的黑底红纹水军旗扯了下来,旗面一晃,在火光里像火焰翻飞。
“这是陛下给咱的军旗。六营归朝制,我钟相、杨幺,接了将印,从今日起,夏诚寨是大宋湖军,受朝廷律令,护地方百姓!”
这回,人群终于炸开了锅。
“朝廷认咱啦!?”
“杨头儿是大宋将军啦?”
“这回是真不背贼字啦?”
杨幺也走上高台,大声喊:“兄弟们!咱练了这么多年刀,不是为了抢地,不是为了逃命,是为了有一天不再被狗官欺,不再看老娘饿死、娃子冻死,今天,这路,咱走到了头!”
“从今儿起,夏诚湖有朝廷的旗,也有咱的根!”
就在这时,李纲也登台而上,他站得笔挺,面色不怒自威,但声音却平和得近乎温暖:
“我李纲此来,不是拿着榜文来收你们,是带着陛下的心意来……让你们知道,你们不是罪人,是被冤的人。”
“这是陛下亲笔写给夏诚水寨的一封信。”
他展开竹简,抬起眼,直直望着人群:“他说若有忠义之人被贼名所困,是朝廷之耻;若有百姓因失地而练兵,是朝廷之失;若能收心服人,收者非兵,是大宋之福。”
声音不高,但落地有声。
“你们不是贼。你们是活着的理,是走到了最底、还没忘了人样的百姓!你们是骨头!你们是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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