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桓一听也只能摇头失笑:“罢了,你们都这性子,我要真拦了,反而耽误事。”
这话刚落下,坐在一旁一直没太多言语的史芸忽然轻声开口,语气不急不缓,却清清楚楚:
“其实除了江南织坊的事,还有一件,臣妾原本想等明日送行时再提,现在既然大家都在,不如就此说了。”
赵桓转过头看她,眼中带着些许探询:“嗯?你说。”
史芸抿了一口茶,才道:“通过这几年女子织坊的推进,尤其是江南那几条新线,已经陆续跟东洋、暹罗、真腊、琉球、南海岛人打起了交道。起初是商队零散过来,现如今已有数支海外商团每季来回,开始按点收布、换盐、换铜器。”
“咱们朝里虽没大张旗鼓,但地方这些贩子消息灵得很,听说女子织坊出的布料不次官纱、样式新、价不贵,如今竟成了他们进贡商路上的香饽饽。”
她说到这,顿了顿,抬眼望向赵桓:“这便是个机会。”
赵桓眸光微动,身体往前靠了一寸,语气也缓缓沉了下去:“你的意思是,借女子织坊做牵线,打开海外贸易?”
史芸点头:“没错。如今朝廷国库依旧吃紧,银价浮动、铜铸失衡,许多地方军粮、工项都捉襟见肘。”
“但海外多产物资,少产技艺,若是能借咱们这边的工布、纸墨、盐铁换他们的香料、药材、皮革、矿货,哪怕一季能添几万两实银,也胜过咱们朝里再削一次军饷。”
她目光清澈坚定:“而且这买卖,不靠劫,不靠兵,全靠女人手里的针线。若真能成,不只纺织能立住,连女子地位也能再抬一抬。”
赵桓听完,目光落在她脸上,沉默了一瞬,嘴角不知不觉弯了一点。
他轻轻嗯了一声:“不愧是你。”
“我一直都知道,你提女子织坊,不只是为了救几户流民,你是想给她们争一条活路,也争一口气。”
“现在你又看得更远了。”
他站起身,在殿中踱了两步,目光似是穿透墙外天光,看向更遥远的南海洋面:
“我朝以前做过对外贸易,但一直是民间主导、朝廷征税,商路断断续续,也缺乏统筹。你这个提议若真要落地,就得改制设局,起码要设个海外商务署,或归市舶司下辖。”
他顿了顿,看向三人:“我会让赵鼎和蔡京那边拟个章程草案,初步纳入女坊主线体系。”
“不过话先说清楚,此事若成,盈利必须归入国库大项;若失败,也不能让你们担名。”
史芸轻笑一声:“陛下放心,我们女子做事,向来先想清路,再动手。”
梁红玉在旁笑着补刀:“可不是,你们男人打仗喜欢冲锋,我们女人干事,讲究一步一针缝出来。”
吴诗雨也附和:“外人以为女子织布是绣花功夫,实则这事比练兵还繁琐,一线一纱都是活命本事。”
赵桓听着她们仨你一句我一句,眉眼轻松了几分,重新坐回案前,语气平静却郑重:“那便准了。”
他语气一顿,认真道:“这事若真成,将来不仅能养活几十万户流民、妇人,还能重开我大宋海外商路。”
“咱们这朝代,不能只靠刀枪,更得靠市肆、靠人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