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诗雨轻声笑着没说话,只把手往他衣襟里探了探,替他整理了一下披风的扣子,手没收回去,反倒轻轻在他胸口停了一下,像是蓄了点话才开口:“对了,我过几日便得出宫一趟。”
赵桓低头看她一眼,眉峰一挑:“织坊那边又有事了?”
吴诗雨点点头:“春季这一波染料到了,南厂那边说有几批布料在运输途中出了岔子,损耗太重。我得去一趟南塘坊,把人和账都理清楚。”
“再者……”她轻声顿了顿,“宫里训练的那批女工也到了该下坊实习的时候了,总不能老关在内院里做样子。她们是给未来开的口子,不给她们机会,百姓的女儿就永远进不来。”
赵桓听完,点了点头,眉眼里没什么意外,反倒带着一丝宽慰的欣赏:“你肯出宫做这事,我是放心的。你这织坊推出来,说到底是为江南的百姓女户闯一条生路,不是给宫里多摆几匹花布的。”
他说着,伸手握住她的手:“不过出宫这一趟,可不比前几次,你身份不同了,不许再轻车简从,一个嬷嬷带着就敢往外走。”
“你上回去了三天,消息都绕了两圈才传回来,我在宫里听说你晚上吃冷饭,差点让太医院去给你号脉。”
吴诗雨轻笑:“你又不是不知道,我若带上一堆随行,坊里那些女头工一见就拘着了,哪还敢放手干事。”
赵桓不吃这套,声音一沉:“别说这些有的没的。你出宫,该讲的规矩得讲,该有人护的也得护。”
“这次我让梁红玉再随你一道。”
吴诗雨闻言,轻轻皱了下眉,神色却还带着温和:“不用了。上回从西坊回来,梁将军护我走了一路,那阵仗闹得不小,坊里几个头娘到现在见我都还发怵,说是连话都不敢高声了。”
她顿了顿,抬眼看着赵桓:“我不过是个做针线的,又不是去镇匪剿匪,有个婆子嬷嬷足矣。再说了,梁将军身上正担着兵事,哪是我这种出宫小事要得动的人?”
她这话虽说得理所当然,可赵桓脸上的神情却一点没松。
他缓缓坐直了些,眼神平静,语气也不重,却像铁水泼地一样,一点不容缓和:“我说要她陪,就得她陪。”
吴诗雨一怔,微张着嘴想再辩两句,可对上赵桓的目光,话却没说出口。
他没等她再开口,自顾自道:“你现在不是一个宫中才人,也不是哪个织坊里的主事娘子。你是皇子之母,是朝廷册封的贵人,是我赵桓的内眷。”
“你走出宫门,代表的就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种身份。你推的是官坊,是新政,是一条江南百姓女人翻身的道……这事上,哪个人不盯着看?”
“你自己可能不觉得,但我看的清楚,女子做事,哪怕十样做成九样,那剩下那一丁点破绽,外人都能揪着把你从头黑到脚。”
他说到这儿,语气稍顿,眼中带出一丝隐隐的锋意:“所以,这不是你要不要的事,是我要不要让人拿你说事的事。”
“梁红玉去,能保你平安,更能压住那帮阴阳怪气的人。她一个女将军,杀得贼匪闭嘴、兵头点头、衙役绕道走,她护着你,便是替我立一道标杆。”
.msvvu.c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