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请他来这夏诚水寨。摆一席酒,明说话,看他有没有胆,敢来吃这一顿。”
杨幺眼神一震,呼吸都跟着快了半拍:“先生是要……把他往咱这边拉?”
“不是拉。”钟相笑了笑,轻声道,“是看他真有几分信。”
“榜文写得漂亮,可文字能写死人也能唬活人。他要真是铁了心站在百姓这边,就不会怕来见我这个反贼头子。”
“他若不来,那这封榜,就是写给皇帝和朝堂看的,是投名状,是博位置。”
“但如果他敢来,哪怕带一队兵、一百甲,我钟相也坐得住。”
“因为那说明,这李纲,是真的想把这烂局盘活。”
钟相话音落定,屋里再无多言。
杨幺抬头看了他一眼,咧嘴一笑,拱手道:“那我这就去安排人送请帖。”
钟相点头,语气平缓:“不必用急脚差,就按寻常法子来。信送得稳,比送得快更重要。”
“明白。”杨幺应了一声,随手提起桌边笔墨,将那封请帖收妥,转身便出门安排去了。
两日后,岳州郡守衙门。
一封浆布封口的信件由夏诚水寨送至,送信人衣着寻常,说话也不多,只是恭恭敬敬地把信递到了李纲手中。
“这是贵寨钟先生的回信?”李纲问。
送信人躬身作揖,答:“钟先生设宴湖边,请大人赴会,一饮浊酒,直谈天下。”
李纲拆开请帖,只见信中寥寥数语,写得坦白又锋利,依旧是那行字最扎眼:“反贼钟相,于夏诚水寨设席,请李使相赴宴共饮,谈人间是非。”
这请帖,不装、不绕、不遮不掩,一如那人本人。
李纲看完,眉头轻扬,笑意却浮上了嘴角,似在感慨,又像是早有预料。
他没有多问送信人一句,只是将请帖合起,抬眼淡然吩咐道:“你回去告诉钟相,就说李纲应邀,届时只身一人,不带一兵一卒。”
“你们请我以诚,我赴宴也不藏刀。”
送信人闻言一愣,本以为至少会有推诿或者犹豫,谁料这李大人连个眼神都不飘,话说得干脆,比早春的刀风还利索。
“……是,卑职这就回去禀报钟先生。”
又是一夜过去。
翌日傍晚,杨幺回到主寨,推门而入时,钟相正坐在屋中翻看香火庙案的旧卷。
“先生。”杨幺嘴角带着点掩不住的意外笑意,走得飞快。
钟相头也不抬:“李纲什么话?”
“他答应了。”杨幺一屁股坐下,语气透着一股佩服,“不但应了,而且说得明明白白:赴宴按时,只身前往,不带一兵一卒。”
“他说,你们请他以诚,他赴宴也不藏刀。”
钟相听罢,手中书卷一顿,随即缓缓合上,指尖轻轻敲了两下书脊,眼底浮出一丝难得的欣赏。
.msvvu.c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