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如此。
原来他从未变过。
他胸中所涌动着的,依旧是那片许久不见的波涛。
“柳狂澜!你在找死!”
老道彻底暴走。
赵腾的死让他失去了理智,他手中的那根挂着酒葫芦的长棍迎风暴涨,化作一根擎天巨柱,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势,朝着柳狂澜当头砸下。
面对这足以砸碎山河的一击。
柳狂澜没有躲。
他甚至收起了身后那尊巨大的法相。
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虚空之中,一身白衣在罡风中猎猎作响。
他缓缓抬起右手。
掌心向上,五指虚握。
“嗡——”
一声极细微的嗡鸣声,像是某种尘封已久的乐器被重新奏响,穿梭过这片混乱的战场。
短暂的停滞过后。
一团并不刺眼,甚至有些黯淡的微光,从他掌心缓缓浮现。
然后,向着四面八方寂静地扩散出去。
柳狂澜身形一晃,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,直直地朝着老道撞了过去。
“找死!”
老道怒吼,手中长棍猛地砸下。
但这根足以粉碎真仙躯体的长棍,在距离柳狂澜脑袋不到一掌之距时。
忽然不动了。
紧接着。
“咔嚓……咔嚓……”
细密的碎裂声响起。
那根长棍从接触点开始,迅速风化、崩解,化为漫天的粉末,随风飘散。
老道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一道纤细的微光,已经从柳狂澜手中脱出。
老道低头,看着自己的胸口。
老道的身体,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棱镜。
原本那一道微光,在他的体内经过无数次的折射、反射、增幅。
最终。
“嗤嗤嗤嗤嗤——!!!”
无数道璀璨到极点的光束,从老道的体内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!
精准无误。
贯穿一切。
远远看去。
就像是无数把无形的利刃,从他体内骤然绽放,将他整个人扎成一个刺猬。
老道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。
但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,那是分魂即将消散的征兆。
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,最后残留的,只有浓浓的不解。
他不明白。
为什么一个不是以实力出名的真仙,能挥出这样的一剑?
柳狂澜只是站在云端,任由高空的罡风吹乱他的长发。
随着微光散去,他手中的东西终于显露出真容。
那是一柄剑。
……断剑。
断口处参差不齐,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崩断的。
剑柄上缠绕的布条早已泛黄,沾染着些许洗不掉的陈年血迹。
它看起来太普通了。
他低下头,眼神温柔得像是在注视着多年的恋人。
手指轻轻拂过剑身上那四个已经有些模糊的古篆。
【杀心恶胆】。
这四个字,字字如刀,透着一股子令人心悸的凶戾。
这就是他的本命法器。
也是他那颗被尘封了千年的道心。
当年他一怒拔剑,剑却应声而断。
从那以后,他就再也没有为别人出过剑了。
他伸出手,再次轻轻抚摸着袖中那柄已经重新归于沉寂的断剑。
指尖传来的触感,冰冷却又滚烫。
“人靠山才能是仙吗?”
柳狂澜喃喃自语,像是在问那个正在消散的老道,又像是在问自己。
“以前我也这么觉得。”
“我觉得没有靠山,没有背景,在这苍黄界就是寸步难行。”
“可是今天……”
“我的剑。”
“没有应声而断。”
身后。
老道的分魂彻底崩解,化作漫天光点,消散在天地之间。
柳狂澜抬起头,看向那片湛蓝如洗的天空。
“一转眼,竟然已经变天了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