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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话 夜宿(2 / 2)

丁川提棍护住周身,脚下踏着天罡步游走四方。摘耳朵听了半天,确定屋里边再也没有任何异物了,只有大爷丁天这呼噜,呼哧呼哧打得还挺匀称。丁天一点都没听见,睡得还真死。丁二爷一看,就没点灯,免得惊动了大哥,自个儿也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儿上,把大棍立好,翻身上床闭目调息,不多时他也睡着了。

这觉睡得踏实了,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,外边天刚蒙蒙亮,就听见大爷喊他:“二弟,二弟!哎呀,二弟快起来,你看这是个什么东西啊?”

丁川一骨碌坐起来,就在他俩睡觉这屋的地上,有这么一大条子红肉,血糊淋剌的挺恶心。他仔细看了半天,也没看出这是什么来,有点像什么动物的舌头似的那么一大摊子。可比一般的动物舌头口条大多了,断口处还有点血迹没干呢。丁二爷拿眼再一扫,墙角那儿丢着两颗铜钱,就是昨天出手打的那两枚金钱镖。

丁大爷看着这团烂肉,吓得面色惨白!大清早一觉睡醒,床边上搁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,谁受得了啊!丁川也没瞧明白是个什么玩意儿,但他心里知道,估计就是昨儿夜里那东西身上的。他可不想让大哥担心,所以对昨天夜里的事只字没提,编个瞎话糊弄大哥。

丁川说:“大哥,您甭害怕。我说他们死乞白赖不让咱们住呢,有可能是这店里伙计昨儿在这儿偷偷藏的猪肉,这不是猪口条猪下水吗?没准儿是他们从店后厨里边顺过来的,结果没藏利索让咱们给发现了。昨晚上咱也是迷迷糊糊没注意。没事,没事,这跟咱们没关系。”

正说着的这会儿工夫,就听房门外有人敲门,动静很轻。丁川一听敲门声,一步就闪到门旁边了,突然打开门插销,猛然把门往后一拉,大门外边撞进一个人来,差点没撞二爷身上。

丁川倒没怎么着,撞进来这人吓一跳:“哎……这……”仔细一看撞进来这人正是昨晚上那店伙计。店伙计早晨起来第一件事,就是上这间天字十号房房门外边,听听这屋里有没有动静。

其实伙计可真是没说瞎话,昨晚上死乞白赖不让这二位住这屋,真不是有什么私心,这间房之前住过几十个客人,没有一个人第二天能活着走出这间房的。所以他走到房门口,就听见屋里边有动静,有人说话,他也奇怪,怎么屋里边有动静?这谁说话了?伙计有点害怕,趴在门上支着耳朵,想听听屋里有什么声。他不知道手指头下意识地弹这门框,“啪啪”地响了。

突然之间房门开了。店伙计一个没站住,“噔噔噔”就冲进这屋里边来了,吓得他差点摔地上。他“哎哟”一声抬头一看,丁川站他面前呢,面沉似水,俩眼死死盯着他。伙计让丁二爷盯得出了一身冷汗。再一看丁大爷也起来了。这二位什么事没有啊!

店伙计说:“二位客爷,昨儿晚上没什么事吧?”

丁天还没说话呢,二爷丁川一指地上红了吧唧那摊烂肉,很是嫌弃。

丁川说:“赶紧扫走!不跟你们掌柜的说就完了,什么东西,快去!”

店伙计没明白这位爷干吗发这么大火,一看地上一条子烂肉,也不敢问。赶紧出门拿扫帚簸箕,给扫走了。丁二爷趁他扫这肉的工夫,自个儿不动神色地到墙角儿把那两枚金钱镖捡起来,拿身上的手巾擦干净了,重新揣在镖囊里。

一会儿工夫,伙计过来打水,把地上也擦干净了。大爷丁天在旁边想问问伙计到底怎么回事,也没找着节骨眼儿。丁二爷让伙计打了洗脸水和漱口水。哥儿俩吃罢了早点,二爷又买了十个馒头、二斤牛肉,把干粮弄一个包袱皮包起来。跟客栈结算完了银钱,拉着大哥就出了这间风月客栈,往南奔汴梁城走了。剩下店伙计在店里边左思右想,不明白这二人是人是鬼。

丁家兄弟上了官道,没几天就回到了汴梁城中。这一路上,丁大爷问兄弟在客栈里到底怎么回事,二爷打哈哈给糊弄过去了。反正也没什么后果,丁大爷问几句也就不问了。他这趟跟着二弟出门游历,听慧真禅师讲了佛理,还看过了黄河上的海市蜃楼,再回到汴梁一看,家里边儿也很太平,买卖生意手下人都给打理得不错,城里边也没什么事。丁天丁大爷心情很好,每日里也是有说有笑,唯独一点就是不答应丁川去投军的事。这没商量,死活就是不行。

丁川自打父亲老员外丁善春还有母亲徐氏夫人亡故之后,这么些年就跟大哥一块儿长起来的。真得说是长兄如父,别看他平时有时候顶撞兄长两句,可打心眼儿里对大哥最是敬佩。虽说自己几次三番想去投军,全被大哥给拦下了,心里也不痛快,可也不敢真跟大哥使性子。毕竟不是小时候,没办法呀!也不能说真不管大哥了,自个儿就走,只能再想辙。所以他每天继续在市上闲逛,经常有朋友请他习武切磋、喝酒闲谈,就这么闲散着日子又过了半年多。

这一天天高气爽,哥儿俩闲来无事,一块儿到东京汴梁城的茶楼里边闲坐。赶巧遇到了丁大爷一个老朋友。汴梁城中最大的绸缎庄,字号叫御园龙。御园龙掌柜的姓王,叫王大元。王掌柜的跟丁大爷那是老相识了,丁家也有绸缎庄,跟王掌柜的也算同行,但是因为大爷丁天这个买卖涉及各个行业,种类繁多,而王掌柜专做绸缎生意,所以这二位在生意上并没有什么竞争关系,还经常有些个互帮互助的往来,所以关系处得相当不错。人就是这样,一旦涉及真正利益之争了,就很难当朋友了,还好这二位不是。

熟人有机会见了面就得聊会儿,王掌柜是个大胖子,还特别好聊天儿,特别好串闲话。今儿遇到这二位,挺高兴,三人坐在茶楼里,泡上上好的龙井,喝了两杯茶,王掌柜这儿可就要开书了。

王掌柜说:“哎,我说二位员外,前两天咱们汴梁城出了一件事,您二位听说没有?”

丁川一瞧心里乐,我这位胖哥哥又开始了,这不定又听说什么新鲜事了,非得跟我们说。

丁川说:“怎么着王掌柜?您又听什么新鲜事了?这回能有多出奇?”

王掌柜说:“哟!出奇!出奇!您不知道啊?嘿!这两天都嚷嚷遍了!就在前个夜里边,咱汴梁城王枢密家里边摊上事了,摊上大事了!”

这个事丁天丁大爷还真听到了点动静,但是也不确切。丁天说:“大元兄,您说清楚怎么回事啊?说的是不是枢密使家里发生的那件凶案?我听家里下人回来嚼舌,说是王枢密家里边出事了。王大人的千金前天夜里边被人把脑袋给割走了。可是未知其详,我说大元兄,您知道具体情况吗?”

王掌柜兴致上来了,左右瞧了瞧,故作神秘地把这声音压低,说:“跟您二位说,王枢密可是当今皇上的老丈人,他大女儿王娘娘在宫里极为得宠啊!他还有个小女儿,待字闺中没嫁人,头几天听说还好端端的,还打发家里老妈子出门上绒线铺买胭脂水粉呢!哪儿知道前儿个夜里边,被人把脑袋瓜子给切了。第二天早上家里人才发现。好家伙!您说这贼多大胆子啊!”

丁天听完这话也觉得吃惊。

丁天说:“想那位枢密使大人,当朝国丈,权势熏天啊!他们府上那么多护卫,肯定都是高手啊,杀人斩首,而且盗走小姐的人头!这居然没人发现?这是什么人干的!”

丁川听完这话一皱眉,没说话。

王掌柜的一听,一拍大腿,表情更加神秘,说:“说的可是啊!消息现在还没传出来。毕竟枢密使家里边出了这样的事,不能大张旗鼓地往外说。可有人已经知道了。你们说会不会是采花贼干的?来个先奸后杀!这手段可够残忍的。不过不管是谁干的,这小子真是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了!我听说啊,这件案子已经惊动当今圣上,让开封府秘密发下海捕公文,派出不少衙役捕快,满城逮人。说起来都可乐呀!这帮公差到处逮,可谁也不知道凶手是谁,也不知逮谁。结果城里边这些要饭的,不知被抓了几千几百去顶雷啊!您没看这几天路边要饭的都少了吗?”

三人聊了几句,没敢高谈阔论,毕竟这事涉及当今的权贵,茶楼之上人多眼杂,谁知道哪位是眼明手快的官府人。有道是祸从口出,这三位都是什么人啊,肯定谁也不招这麻烦。又说了会儿话,王掌柜让手下伙计给叫走了,临走之前把茶钱结了,跟丁大爷约着下回一块儿上酒楼定一间包间,吃顿饭好好聊顿痛快的。

丁氏兄弟辞别王掌柜,从茶楼往家里走,正在回家的路上,就瞧见这路边围着好些人,不免心中好奇:这干吗呢这是?哥儿俩走过去一瞧,在这人圈儿里边跪着一个老头儿,衣衫褴褛,穿得这个破呀!满脸的紫泥,蓬头垢面,俩手比比画画,嘴里咿咿呀呀,瞧这意思好像是个哑巴,口不能言。

老头儿旁边跪着一个年轻的姑娘,姑娘穿得比老头儿稍微好点儿,别看也是一身旧衣裳,打着补丁,但至少没那么脏。往脸上看,姑娘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,长得桃面流丹,柳眉横翠,顾盼生波,模样还真俊俏!虽然脸上都是泪痕,还有些尘土,可看得出来,确实是个美人,这身粗布荆钗可遮不住一身的风韵。

在姑娘身前脚边上有一具尸首,上面盖着一领破草席。这是干什么的呀?哥儿俩站在这儿听周围人说了半天这才听明白,原来是这老头儿是卖女葬妻。老头儿跟这姑娘是父女俩,拿草席盖着的那尸体是老太太,人已经没了。老头儿是个哑巴,姑娘坐这儿呜呜哭,周围有知道怎么回事的,跟大伙儿说这老头儿打算把姑娘卖给有钱人家为奴,换点钱发送老太太。

丁天丁大爷一看这父女两个人这么可怜,就挤进人群,伸手从怀里摸出十两银子,弯腰递给那老头儿。

丁大爷说:“老人家,这银子您收了,快去把人发送了吧,别在这儿跪着了。”

那哑巴老头儿跟姑娘一看有人递进来一大块银子,父女二人就赶紧跪着给丁大爷磕响头。丁大爷不愿意受他们这磕头,给完钱拉着丁川转身就要走。哪知道这父女俩冲出人群,赶在前边把路给拦住了。

哑巴跪在丁大爷面前也说不了话,就是一个劲儿磕头。那姑娘给丁天使了个万福,身姿曼妙,一张嘴更是燕语莺声。

姑娘说:“这位相公,您留步。小女子代全家感谢相公您的大恩大德。可我们家中虽然贫穷,却也有几分骨气,是个守诺如山的,既然说明了卖身葬母,又收了恩公的银子。小女子愿意给恩公做牛做马,恩公如果不肯收留我,我今日便撞死在这街上。”

丁大爷一看为难了,帮个人还帮出麻烦来了。丁大爷说:“哎呀!这使不得啊!姑娘,我给你父女银子,实在是怜惜你们,并无二心啊!我怎么能让你为奴呢?”

这姑娘跪在大爷丁天面前泪如雨下,任凭丁天怎么劝说也是不起来。

姑娘说:“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,报答相公您的大恩!恩公您放心,小女子不争大小,只求能够侍奉相公,请恩公成全!”

再看这哑巴老头儿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样,丁大爷实在没辙,只得搀扶起老头儿和姑娘,看她父女两个人实在孤苦无依,就带着这两个人回了丁府。丁川丁二爷对这事也没太在意,虽说大哥家里边有妻有妾,但对于那会儿的大户人家,这也不叫事。

这姑娘姓云,叫云素秋。别看是在贫贱人家出生,名字起得倒是很雅致。丁大爷安排人发送了这个女子的母亲,又择了个黄道吉日,纳她为妾了,把那哑巴老头儿也一块儿接进府里供养。丁家有的是房子,就给这父女俩安排了一间院子。可是没想到,自打这个云素秋一过门儿,没有六七天的时间,丁天丁大爷变了样儿了,整日里神魂颠倒,茶也不吃饭也不吃,生意也不管了,根本就不出屋了,每天跟这位新娶的小奶奶腻在一块儿,连二爷丁川都见不着大哥的面儿了。丁大爷可不知道,慈心生祸!这次长街上救助这父女二人本是一番好意,哪知道到头来却引出一场杀身大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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