契丹奏请岁给外别假钱币。旦曰:“东封甚近,车驾将出,彼以此探朝廷之意耳。”帝曰:“何以答之?”旦曰:“止当以微物而轻之。”乃以岁给三十万物内各借三万,仍谕次年额内除之。契丹得之,大惭。次年,复下有司:“契丹所借金币六万,事属微末,今仍依常数与之,后不为比。”西夏赵德明言民饥,求粮百万斛。大臣皆曰:“德明新纳誓而敢违,请以诏责之。”帝以问旦,旦请敕有司具粟百万于京师,而诏德明来取之。德明得诏,惭且拜曰:“朝廷有人。”
寇准数短旦,旦专称准。帝谓旦曰:“卿虽称其美,彼专谈卿恶。”旦曰:“理固当然。臣在相位久,政事阙失必多。准对陛下无所隐,益见其忠直,此臣所以重准也。”帝以是愈贤旦。中书有事送密院,违诏格,准在密院,以事上闻。旦被责,第拜谢,堂吏皆见罚。不逾月,密院有事送中书,亦违诏格,堂吏欣然呈旦,旦令送还密院。准大惭,见旦曰:“同年,甚得许大度量?”旦不答。寇准罢枢密使,托人私求为使相,旦惊曰:“将相之任,岂可求耶!吾不受私请。”准深憾之。已而除准武胜军节度使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。准入见,谢曰:“非陛下知臣,安能至此?”帝具道旦所以荐者。准愧叹,以为不可及。准在藩镇,生辰,造山棚大宴,又服用僭侈,为人所奏。帝怒,谓旦曰:“寇准每事欲效朕,可乎?”旦徐对曰:“准诚贤能,无如騃何。”真宗意遂解,曰:“然,此正是騃尔。”遂不问。
翰林学士陈彭年呈政府科场条目,旦投之地曰:“内翰得官几日,乃欲隔截天下进士耶?”彭年皇恐而退。时向敏中同在中书,出彭年所留文字,旦瞑目取纸封之。敏中请一览,旦曰:“不过兴建符瑞图进尔。”后彭年与王曾、张知白参预政事,同谓旦曰:“每奏事,其间有不经上览者,公批旨奉行,恐人言之以为不可。”旦逊谢而已。一日奏对,旦退,曾等稍留,帝惊曰:“有何事不与王旦来?”皆以前事对。帝曰:“旦在朕左右多年,朕察之无毫发私。自东封后,朕谕以小事一面奉行,卿等谨奉之。”曾等退而愧谢,旦曰:“正赖诸公规益。”略不介意。
帝欲相王钦若,旦曰:“钦若遭逢陛下,恩礼已隆,且乞留之枢密,两府亦均。臣见祖宗朝未尝有南人当国者,虽古称立贤无方,然须贤士乃可。臣为宰相,不敢沮抑人,此亦公议也。”真宗遂止。旦没后,钦若始大用,语人曰:“为王公迟我十年作宰相。”钦若与陈尧叟、马知节同在枢府,因奏事忿争。真宗召旦至,钦若犹哗不已,知节流涕曰:“愿与钦若同下御史府。”旦叱钦若使退。帝大怒,命付狱。旦从容曰:“钦若等恃陛下厚顾,上烦谴诃,当行朝典。愿且还内,来日取旨。”明日,召旦前问之,旦曰:“钦若等当黜,未知坐以何罪?”帝曰:“坐忿争无礼。”旦曰:“陛下奄有天下,使大臣坐忿争无礼之罪,或闻外国,恐无以威远。”帝曰:“卿意如何?”旦曰:“愿至中书,召钦若等宣示陛下含容之意,且戒约之。俟少间,罢之未晚也。”帝曰:“非卿之言,朕固难忍。”后月余,钦若等皆罢。
旦尝与杨亿评品人物,亿曰:“丁谓久远当何如?”旦曰:“才则才矣,语道则未。他日在上位,使有德者助之,庶得终吉;若独当权,必为身累尔。”后谓果如言。
旦为兖州景灵宫朝修使,内臣周怀政偕行,或乘间请见,旦必俟从者尽至,冠带出见于堂皇,白事而退。后怀政以事败,方知旦远虑。内臣刘承规以忠谨得幸,病且死,求为节度使。帝语旦曰:“承规待此以瞑目。”旦执不可,曰:“他日将有求为枢密使者,奈何?”遂止。自是内臣官不过留后。
旦为相,宾客满堂,无敢以私请。察可与言及素知名者,数月后,召与语,询访四方利病,或使疏其言而献之。观才之所长,密籍其名,其人复来,不见也。每有差除,先密疏四三人姓名以请,所用者帝以笔点之。同列不知,争有所用,惟旦所用,奏入无不可。丁谓以是数毁旦,帝益厚之。故参政李穆子行简,以将作监丞家居,有贤行,迁太子中允。使者不知其宅,真宗命就中书问旦,人始知行简为旦所荐。旦凡所荐,皆人未尝知。旦没后,史官修《真宗实录》,得内出奏章,始知朝士多旦所荐云。谏议大夫张师德两诣旦门,不得见,意为人所毁,以告向敏中,为从容明之。及议知制诰,旦曰:“可惜张师德。”敏中问之,旦曰:“累于上前言师德名家子,有士行,不意两及吾门。状元及第,荣进素定,但当静以待之尔。若复奔竞,使无阶而入者当如何也。”敏中启以师德之意,旦曰:“旦处安得有人敢轻毁人,但师德后进,待我薄尔。”敏中固称:“适有阙,望公弗遗。”旦曰:“第缓之,使师德知,聊以戒贪进、激薄俗也。”
石普知许州不法,朝议欲就劾。旦曰:“普武人,不明典宪,恐恃薄效,妄有生事。必须重行,乞召归置狱。”乃下御史按之,一日而狱具。议者以为不屈国法而保全武臣,真国体也。薛奎为江、淮发运使,辞旦,旦无他语,但云:“东南民力竭矣。”奎退而曰:“真宰相之言也。”张士逊为江西转运使,辞旦求教,旦曰:“朝廷榷利至矣。”士逊迭更是职,思旦之言,未尝求利,识者曰:“此运使识大体。”张咏知成都,召还,以任中正代之,言者以为不可。帝问旦,对曰:“非中正不能守咏之规。他人往,妄有变更矣。”李迪、贺边有时名,举进士,迪以赋落韵,边以《当仁不让于师论》以“师”为“众”,与注疏异,皆不预。主文奏乞收试,旦曰:“迪虽犯不考,然出于不意,其过可略。边特立异说,将令后生务为穿凿,渐不可长。”遂收迪而黜边。
旦任事久,人有谤之者,辄引咎不辨。至人有过失,虽人主盛怒,可辨者辨之,必得而后已。素羸多疾,自东鲁复命,连岁求解,优诏褒答,继以面谕,委任无贰。天禧初,进位太保,为兖州太极观奉上宝册使,复加太尉兼侍中,五日一赴起居,入中书,遇军国重事,不限时日入预参决。旦愈畏避,上疏恳辞,又托同列奏白。帝重违其意,止加封邑。一日,独对滋福殿,帝曰:“朕方以大事托卿,而卿疾如此。”因命皇太子出拜,旦皇恐走避,太子随而拜之。旦言:“太子盛德,必任陛下事。”因荐可为大臣者十余人,其后不至宰相惟李及、凌策二人,亦为名臣。旦复求避位,帝睹其形瘁,悯然许之。以太尉领玉清昭应宫使,给宰相半奉。
初,旦以宰相兼使,今罢相,使犹领之,其专置使自旦始焉。寻又命肩舆入禁,使子雍与直省吏挟扶,见于延和殿。帝曰:“卿今疾亟,万一有不讳,使朕以天下事付之谁乎?”旦曰:“知臣莫若君,惟明主择之。”再三问,不对。时张咏、马亮皆为尚书,帝历问二人,亦不对。因曰:“试以卿意言之。”旦强起举笏曰:“以臣之愚,莫如寇准。”帝曰:“准性刚褊,卿更思其次。”旦曰:“他人,臣所不知也。臣病困,不能久侍。”遂辞退。后旦没岁余,竟用准为相。
旦疾甚,遣内侍问者日或三四,帝手自和药,并薯蓣粥赐之。旦与杨亿素厚,延至卧内,请撰遗表。且言:“忝为宰辅,不可以将尽之言,为宗亲求官,止叙生平遭遇,愿日亲庶政,进用贤士,少减焦劳之意。”仍戒子弟:“我家盛名清德,当务俭素,保守门风,不得事于泰侈,勿为厚葬以金宝置柩中。”表上,真宗叹之,遂幸其第,赐白金五千两。旦作奏辞之,藁末,自益四句云:“益惧多藏,况无所用,见欲散施,以息咎殃。”即舁至内闼,诏不许。还至门,旦已薨,年六十一。帝临其丧恸,废朝三日,赠太师、尚书令、魏国公,谥文正,又别次发哀。后数日,张旻赴镇河阳,例宜饮饯,以旦故,不举乐。录其子、弟、侄、外孙、门客、常从,授官者十数人。诸子服除,又各进一官。已而闻旦奏藁自益四句,取视,泣下久之。旦有文集二十卷。乾兴初,诏配享真宗庙廷。及建碑,仁宗篆其首曰:“全德元老之碑。”
旦事寡嫂有礼,与弟旭友爱甚笃。婚姻不求门阀。被服质素,家人欲以缯锦饰毡席,不许。有货玉带者,弟以为佳,呈旦,旦命系之,曰:“还见佳否?”弟曰:“系之安得自见?”旦曰:“自负重而使观者称好,无乃劳乎!”亟还之。故所服止于赐带。家人未尝见其怒,饮食不精洁,但不食而已。尝试以少埃墨投羹中,旦惟啖饭,问何不啜羹,则曰:“我偶不喜肉。”后又墨其饭,则曰:“吾今日不喜饭,可别具粥。”旦不置田宅,曰:“子孙当各念自立,何必田宅,徒使争财为不义尔。”真宗以其所居陋,欲治之,旦辞以先人旧庐,乃止。宅门坏,主者彻新之,暂于庑下启侧门出入。旦至侧门,据鞍俯过,门成复由之,皆不问焉。三子:雍,国子博士;冲,左赞善大夫;素,别有传。
向敏中,字常之,开封人。父瑀,仕汉符离令。性严毅,惟敏中一子,躬自教督,不假颜色。尝谓其母曰:“大吾门者,此儿也。”敏中随瑀赴调京师,有书生过门,见敏中,谓邻母曰:“此儿风骨秀异,贵且寿。”邻母入告其家,比出,已不见矣。及冠,继丁内外忧,能刻厉自立,有大志,不屑贫窭。
太平兴国五年进士,解褐将作监丞、通判吉州,就改右赞善大夫。转运使张齐贤荐其材,代还,为著作郎。召见便殿,占对明畅,太宗善之,命为户部推官,出为淮南转运副使。时领外计者,皆以权宠自尊,所至畏惮,敏中不尚威察,待僚属有礼,勤于劝勖,职务修举。或荐其有武干者,召入,将授诸司副使。敏中恳辞,仍献所著文,加直史馆,遣还任。以耕籍恩,超左司谏,入为户部判官、知制诰。未几,权判大理寺。
时没入祖吉赃钱,分赐法吏,敏中引钟离意委珠事,独不受。妖尼道安构狱,事连开封判官张去华,敏中妻父也,以故得请不预决谳。既而法官皆贬,犹以亲累落职,出知广州。入辞,面叙其事,太宗为之感动,许以不三岁召还。翌日,迁职方员外郎,遣之。是州兼掌市舶,前守多涉讥议。敏中至荆南,预市药物以往,在任无所须,以清廉闻。就擢广南东路转运使,召为工部郎中。太宗飞白书敏中洎张咏二名付中书,曰:“此二人,名臣也,朕将用之。”左右因称其材,并命为枢密直学士。
时通进、银台司主出纳书奏,领于枢密院,颇多壅遏,或至漏失。敏中具奏其事,恐远方有失事机,请别置局,命官专莅,校其簿籍,诏命敏中与咏领其局。太宗欲大任敏中,当途者忌之。会有言敏中在法寺时,皇甫侃监无为军榷务,以贿败,发书历诣朝贵求为末减,敏中亦受之。事下御史,按实,尝有书及门,敏中睹其名,不启封遣去。俄捕得侃私僮诘之,云其书寻纳筒中,瘗临江传舍。驰驿掘得,封题如故。太宗大惊异,召见,慰谕赏激,遂决于登用。未几,拜右谏议大夫、同知枢密院事。自郎中至是百余日,超擢如此。时西北用兵,枢机之任,专主谋议,敏中明辨有才略,遇事敏速,凡二边道路、斥堠、走集之所,莫不周知。至道初,迁给事中。
真宗即位,敏中适在疾告,力起,见于东序,即遣视事。进户部侍郎。会曹彬为枢密使,改为副使。咸平初,拜兵部侍郎、参知政事。从幸大名,属宋湜病,代兼知枢密院事。时大兵之后,议遣重臣慰抚边郡,命为河北、河东安抚大使,以陈尧叟、冯拯为副,发禁兵万人翼从。所至访民疾苦,宴犒官吏,莫不感悦。四年,以本官同平章事,充集贤殿大学士。
故相薛居正孙安上不肖,其居第有诏无得贸易,敏中违诏质之。会居正子惟吉嫠妇柴将携赀产适张齐贤,安上诉其事,柴遂言敏中尝求娶己,不许,以是阴庇安上。真宗以问敏中,敏中言近丧妻不复议婚,未尝求婚于柴,真宗因不复问。柴又伐鼓,讼益急,遂下御史台,并得敏中质宅之状。时王嗣宗为盐铁使,素忌敏中,因对言,敏中议娶王承衍女弟,密约已定而未纳采。真宗询于王氏,得其实,以敏中前言为妄,罢为户部侍郎,出知永兴军。
景德初,复兵部侍郎。夏州李继迁兵败,为潘罗支射伤,自度孤危且死,属其子德明必归宋,曰:“一表不听则再请,虽累百表,不得,请勿止也。”继迁卒,德明纳款,就命敏中为鄜延路缘边安抚使,俄还京兆。
是冬,真宗幸澶渊,赐敏中密诏,尽付西鄙,许便宜从事。敏中得诏藏之,视政如常日。会大傩,有告禁卒欲倚傩为乱者,敏中密使麾兵被甲伏庑下幕中。明日,尽召宾僚兵官,置酒纵阅,无一人预知者。命傩入,先驰骋于中门外,后召至阶,敏中振袂一挥,伏出,尽擒之,果各怀短刃,即席斩焉。既屏其尸,以灰沙扫庭,张乐宴饮,坐客皆股栗,边藩遂安。时旧相出镇,不以军事为意。寇准虽有重名,所至终日游宴,则以所爱伶人或付富室,辄厚有得。张齐贤倜傥任情,获劫盗或至纵遣。帝闻之,称敏中曰:“大臣出临四方,惟敏中尽心于民事尔。”于是有复用之意。二年,又以德明誓约未定,徙敏中为鄜延路都部署兼知延州,委以经略,改知河南府兼西京留守。
大中祥符初,议封泰山,以敏中旧德有人望,召入,权东京留守。礼成,拜尚书右丞。
时吏部选人多稽滞者,命敏中与温仲舒领其事。俄兼秘书监,又领工部尚书,充资政殿大学士,赐御诗褒宠。祀汾阴,复为留守。敏中以厚重镇静,人情帖然,帝作诗遣使驰赐之。拜刑部尚书。五年,复拜同平章事,充集贤殿大学士,加中书侍郎。寻充景灵宫使,宫成,进兵部尚书,为兖州景灵宫庆成使。
天禧初,加吏部尚书,又为应天院奉安太祖圣容礼仪使。进右仆射兼门下侍郎,监修国史。是日,翰林学士李宗谔当对,帝曰:“朕自即位,未尝除仆射,今命敏中,此殊命也,敏中应甚喜。”又曰:“敏中今日贺客必多,卿往观之,勿言朕意也。”宗谔既至,敏中谢客,门阑寂然。宗谔与其亲径入,徐贺曰:“今日闻降麻,士大夫莫不欢慰相庆。”敏中但唯唯。又曰:“自上即位,未尝除端揆,非勋德隆重,眷倚殊越,何以至此。”敏中复唯唯。又历陈前世为仆射者勋德礼命之重,敏中亦唯唯,卒无一言。既退,使人问庖中,今日有亲宾饮宴否,亦无一人。明日,具以所见对。帝曰:“向敏中大耐官职。”徙玉清昭应宫使。以年老,累请致政,优诏不许。三年重阳,宴苑中,暮归中风眩,郊祀不任陪从。进左仆射、昭文馆大学士,奉表恳让,又表求解,皆不许。明年三月卒,年七十二。帝亲临,哭之恸,废朝三日,赠太尉、中书令,谥文简。五子、诸婿并迁官,亲校又官数人。
敏中姿表瑰硕,有仪矩,性端厚岂弟,多智,晓民政,善处繁剧,慎于采拔。居大任三十年,时以重德目之,为人主所优礼,故虽衰疾,终不得谢。及追命制入,帝特批曰:“敏中淳谨温良,宜益此意。”其恩顾如此。有文集十五卷。
子传正,国子博士;传式,龙图阁直学士;传亮,驾部员外郎;传师,殿中丞;传范,娶南阳郡王惟吉女安福县主,为密州观察使,谥惠节。
传亮子经,定国军留后,谥康懿。经女即钦圣宪肃皇后也,以后族赠敏中燕王、传亮周王、经吴王。敏中余孙绎、绛,并官太子中书。
论曰:宋至真宗之世,号为盛治,而得人亦多。李沆为相,正大光明,其焚封妃之诏以格人主之私,请迁灵州之民以夺西夏之谋,无愧宰相之任矣。沆尝谓王旦,边患既息,人主侈心必生,而声色、土木、神仙祠祷之事将作,后王钦若、丁谓之徒果售其佞。又告真宗不可用新进喜事之人,中外所陈利害皆报罢之,后神宗信用安石变更之言,驯至棼扰。世称沆为“圣相”,其言虽过,诚有先知者乎!王旦当国最久,事至不胶,有谤不校,荐贤而不市恩,救罪辄宥而不费辞。澶渊之役,请于真宗曰:“十日不捷,何以处之?”真宗答之曰:“立太子。”契丹逾岁给而借币,西夏告民饥而假粮,皆一语定之,伟哉宰相才也。惟受王钦若之说,以遂天书之妄,斯则不及李沆尔。向敏中耻受赃物之赐以远其污,预避市舶之嫌以全其廉,坚拒皇甫侃之书以免其累,拜罢之际,喜愠不形,亦可谓有宰相之风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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